这是年写的第8篇文章
小甘今年32岁,结婚刚一年,儿子才三个月大。
十年前,学美术的她刚大专毕业,就被在北京一个小菜市场经营蔬菜批发生意的父母吆喝到了帝都。
彼时的小甘没有什么大城市情结,也没有什么宏大梦想,只觉得初入社会,身边能有家人陪伴也挺好,便懵懵懂懂的开始了她的“北漂”人生。
小甘本以为在北京待几年就能回老家,结果再也没能回去。
初到京城,为了证明自己能够独立,小甘迅速找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,在一家小公司做页面排版。
这活儿并不轻松,底薪却只比当时北京市最低薪资标准(元/月)多两千块。
尽管工资不高,但每月一发工资,扣除吃饭交通等必需的费用,剩下的小甘必须一分不差的全部交给父亲,这是作为一家之主的父亲定的规矩。
有一次,小甘的发小结婚,她身上没钱,跟父亲借了两百才随上份子。而这两百块,小甘是要还的。
第一份工作干了一年,小甘有了点工作经验,也认识了些行业里的朋友,心里多了些底气和自信,打算跳槽到一家更有发展前景的单位。
她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准备,好不容易才争取到北京一家报社晚班编辑的职位,负责报纸排版。
虽然薪水没有大幅增长,而且是每天下午五点上班,晚上零点下班,但这家报社算是北京不错的正规单位,小甘很珍惜这个机会,一干就是好几年。
同事里名校毕业的硕士博士甚至海归很多,这让只有大专文凭,迟迟没有转正的小甘焦虑不已,但多亏她进单位早,一直勤勤恳恳,任劳任怨,在岗位上“死磕”。
终于在七年后,也就是她30岁的时候熬到了转正。
当有了稳定的年终奖和足额的五险一金时,小甘觉得自己虽然没有北京户口,但心里多少踏实了一点。
小甘的父母只和小甘一起生活到她弟弟大学毕业,然后就带着所有的钱,包括小甘那几年交给父亲的工资,回了湖北老家,给弟弟盖了一幢三层小洋楼。
不久,弟弟结婚了,一家人都住在那幢小洋楼里。虽然也给小甘留了卧室,但小甘觉得,从弟弟结婚那一刻起,她便再也没有家了。
不过总算不用再把工资上交给父亲了。
弟弟结婚后,家里人也一直催着小甘早点结婚,好在北京安定下来。小甘不是不想结婚,但对于婚姻,她一直守着一个底线,那就是必须先有房子再结婚。
在北京的十年间,小甘大大小小搬了七八次家,几乎每年都要搬一次家。
搬家的由头各有不同,有时是无法接受涨租的幅度,有时是租期一到房东不租了,有时是和合住的室友翻了脸。但唯一相同的就是,每搬一次家,她都像折了一次寿,恢复精神需要的时间越来越长。
所以,在北京有一套房,哪怕只有三四十平米,哪怕在五环外,哪怕地段再偏远都行,这成了她结婚的唯一要求。
但谁能想到呢,一直无比坚决,甚至因为对方没房而拒绝一个博士后求婚的小甘,居然会和一个只认识了半年不到,没有北京户口也没有房子的男人,迅速闪婚生子。
她梦寐以求属于自己的房子,变成了一间月租块的小两居。而这个只有六十平米左右,两边是卧室,中间是卫生间、厨房、客厅的“眼镜房”,便是小甘的“婚房”。一家三口,蜗居于此,但这套房子已经是小甘能找到的最便宜的了。
在这套房子里,丝毫看不出新婚的喜庆。
房间的墙皮很黄甚至有点掉皮,墙面有些地方爬着细长的裂缝。客厅里摆着一个好多地方都已经掉了漆的褐色简易电视柜,柜子上放着一台只能收到一个频道的老式长虹电视。
一张陈旧的四脚小方桌上铺着几层报纸,放着中午吃完饭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剩菜。桌面上有几块黑黑的污点,看样子像是存在了很多年。
这几件小家具几乎已经将小小的客厅塞满,仅留下一个只能容一人通过的过道。
小甘一家三口住在朝南的主卧。
卧室里靠墙摆放着一个木制的老式暗红色灯芯绒沙发,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的空间,弹簧垫子被坐的坑坑洼洼,零星散落着烟头留下的小洞。沙发上堆着宝宝的网面摇篮,摇篮里全是待洗的脏衣服。
房东特意嘱咐了这沙发不能丢,必须放着。
卧室门正对面放着一张长1.8m宽1.2m的简易可拆卸铁床,这张铁床是小甘来到北京之后买的第一张床,用到现在有十年了,一只床脚已经锈得厉害。
靠窗的地方还放着一张长2m宽1.5m的简易双人铁床,镶着旧式笨重的大床头,估计是房东的。
两张床的床头之间摆着一张崭新的木制婴儿床。
除了这些,卧室里还放着一个布衣柜,一个布鞋柜和一个小写字台,都是小甘以前用过的简易家具,想来也有八九年历史了。
环顾四周,卧室墙上唯一的装饰是21个木制的正方形小橱柜,每一个橱柜都塞得满满的,大都是婴儿用品。
卧室没带阳台,窗户边暖气管上横七竖八的晾着几件洗好的衣服。
另一间次卧平时没人住,小甘觉得用来放杂物实在浪费,就租了出去。租户是两个在附近上班的北京女孩,只在工作日回来住一下。
等小甘的产假休完,她婆婆会来北京帮她照看一阵孩子。刚好那时次卧的租期也到了,小甘打算把那间屋子腾出来给婆婆住。
一天中午,小甘坐在床沿哄宝宝睡觉。
彼时已经六月份了,天气很闷热,她一边哄孩子,一边用纸巾擦拭额头上不停渗出的汗水,身上薄薄的T恤早已被汗水浸透。
小甘身高一米七,身形瘦削,皮肤黑黑的,颧骨有点高,脸上没什么肉。长期不规律的睡眠加上缺乏运动,她的脸色看起来总是暗沉沉的。
去年上半年,跟领导周旋了两年多,小甘终于从黑白颠倒的晚班编辑变成了一日三餐正常的白班编辑,气色逐渐好了起来。而现在已经升级当妈妈的她,虽然胖了一点,但整个人看起来反而年轻了一些。
宝宝刚睡着,她就赶紧去厨房洗中午丢在水槽里的脏碗筷,麻利的收拾家里的卫生。
正收拾着,好友蓓蓓突然打来了电话,问她周末要不要吃个饭聚一聚。
蓓蓓是小甘的第三任室友,虽然两人只同住过一年,但由于性格相投,便发展成了好朋友,分开之后依然保持着不错的联系。
她们一个住在海淀区,一个住在朝阳区,已经一年多没见过面了。
小甘犹豫了一下,终于告诉了好朋友蓓蓓自己已结婚生子的事情。蓓蓓又惊又气,责怪小甘没有及时通知自己,不拿她当朋友,但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。毕竟在北京这样的城市,没有什么事会让人真的感到匪夷所思,尤其对于北漂来说。
“当初我可羡慕你了,嫁了个有房子的老公,结果没想到你现在也租房住。”说完了自己,小甘聊起了蓓蓓的近况。
“嗨,有什么好羡慕的,房子又不在市内,上下班通勤可要了我俩的老命。”蓓蓓苦笑了一声。
蓓蓓今年30岁,结婚两年,还没有生小孩。
虽然是曾经一起合租过的好朋友,但和小甘比起来,说蓓蓓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也不为过。
蓓蓓本科读的是北大中文系,毕业后又被保送到中科院读研。硕士毕业后,她被北京一家知名报社录取,成为了一名记者,还拿到了北京户口。
说起来,两人能成为朋友,或许和她们算是“同行”也有点关系。
蓓蓓是独生女,家境不错,父母很宠爱她。她刚参加工作开始独自生活时,房子都是父母陪着一起找的,必须是朝南的阳光充沛的大主卧。
找好房子后,她妈妈还专门从老家给她打了一床新棉被寄到北京,怕外面买的被子盖着不舒服,更怕被芯填的是“黑心棉”。
工作第一年,蓓蓓一个月底薪块,加上平时采访写稿的绩效,一个月的工资用来维持基本生活不是问题。
但蓓蓓是个奢侈品迷,也不愿委屈自己降低生活水平,所以父母在经济上多少还是帮衬着点的。
不过这种“间接啃老”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。只过了一年,蓓蓓就因为文笔出众,口才好胆子大,积累了些优质资源,闲暇时常兼职给一些公司写文案什么的赚些外快,经济很快就宽裕了起来。
当小甘还在为一个月五六千块的收入焦虑时,蓓蓓月入一两万已是常态了。
蓓蓓在27岁的时候遇到了自己现在的老公——一家上市广告公司的部门总监,比蓓蓓大三岁,也是毕业于名校的硕士。
两人相识于一场商业研讨会,当时聊得非常投机,便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。
本来他们都没想过未来能有什么交集,结果后来两人经常就一些金融问题进行交流探讨,也多次在相关会议上遇到,慢慢地擦出了火花。
从朋友到恋人最后结婚,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。但其实在没结婚之前,蓓蓓也经历过多次失败的相亲。
蓓蓓长得很瘦小,皮肤白净,脸型方正,五官生得细长,看起来文文弱弱的,但骨子里是个很有想法的女孩。因为自身条件好,蓓蓓并不缺相亲对象,也不是每一次都看不对眼。
曾遇到过一个相亲对象,蓓蓓对他的长相、家庭各方面都比较满意,那男生有房有车对蓓蓓也钟意,两人也很快就走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。
可有一次逛商场时,蓓蓓路过一家香奈儿专卖店,看中了其中一个新款包包,喜欢的不得了,当即就买了下来。那个男生觉得蓓蓓已经有挺多名牌包了,还这么大手大脚买奢侈品太浪费钱,抱怨她应当勤俭持家。
蓓蓓听到男友这样说自己,很是委屈,就和男友争论起来。她觉得女生用自己的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并没有什么错,而男友认为婚后财产是“公用”的,支出应多考虑家庭需要,而不是看个人喜好。
两人各持己见谁都不让步,结果争论变争吵,还越吵越凶。蓓蓓一气之下转身离开了商场,那男生没有追出来,这段恋情就画上了句号。
当回忆起这段原本以为会步入婚姻的恋情时,蓓蓓从不觉得可惜。虽然她也曾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真的不够“贤妻良母”,但想起当时的委屈,马上就停止了这种没有自我的自我怀疑。
比起房子、学历、家境,蓓蓓更看重对方在三观上是否与自己步调一致。嫁给现在这个老公,很大程度也是因为他从来不干涉蓓蓓的个人生活。
蓓蓓和她老公刚领证那会儿,朋友圈被她的婚纱照刷屏。小甘觉得蓓蓓的照片拍的很美,还特地向蓓蓓打听了那家摄影工作室的名字,说自己结婚的时候也要在那里拍。
结果小甘只和丈夫领了张结婚证,连婚礼都没办,更别说拍婚纱照了。
蓓蓓在北京的婚礼办得比较简单,她老公觉得有些委屈老婆,又在内蒙老家给蓓蓓办了一场盛大的充满民族风情的婚礼。
穿着蒙古族传统礼服的蓓蓓笑的比婚纱照上的她还要美。
结婚前,蓓蓓的老公就在燕郊有一套六七十平米的房子,当时也是她老公家里帮着付了首付才买下来的。
刚结婚头一年,两人就住在这个房子里。可他们工作的地方都在二三环,每天早上要起很早赶早班车到市内,再倒好几趟地铁才能到单位,晚上回家最早也都八九点了。
工作日两人几乎没有在一起吃过一次晚饭,而且每天来来回回光是花在路上的时间就长达四个小时。有时蓓蓓的老公一加班,索性就住在单位不回去了。
撑了一年多,小两口觉得虽然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很舒心,但上下班实在太不方便了。两人一合计,就把燕郊的房子租了出去,然后在离单位近的地方又租了一套小一居,解决了上下班问题。
“对了,跟你说件事,我辞职了。”
“什么!”小甘一声尖叫,差点吵醒刚睡着的孩子,她连忙压低声音,“你疯了吗,你那可是铁饭碗啊!”
今年年初,蓓蓓准备要孩子了,她认为目前的薪水不足以承担育儿压力,但升到管理层吧又毫无希望,便毅然辞掉报社工作,跳槽到了金融领域。
夫妻俩计划两年内在市内买一套房子,方便孩子教育。如果到时候钱不够,就把燕郊的房子卖了凑一凑。
“你呢,不打算买房了吗?”
被蓓蓓这么一问,电话那头的小甘沉默了。
小甘的月收入税后能有一万,加上绩效和年终奖,她一年能收入个十七八万。她老公和她差不多,有时要是能接一两个项目,还能更多些。
但是夫妻俩的月收入加起来,距离在北京五环买房的目标都还差得很远。而小甘的父亲也早就跟她说过,她要是买房,家里不会给她出一分钱。
小甘心里很清楚,现在孩子小,每月花在孩子身上的钱也就一千多,差不多能承受,但等孩子大一些要上学的话就要开始烧钱了,住房或许会是个大问题。
但她现在实在打不起精神去想这个问题。
蓓蓓似乎意识到自己这无心的随口一问给小甘徒增了压力,连忙换了个话题,问起了小甘和她老公相识的经历。
蓓蓓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小甘选择和现在的老公结婚生子,他没背景没户口也没房子,明明一点都不符合她的结婚要求。
小甘笑着回答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,就是在想结婚的时候刚好出现了这样一个人,脑子一热就结了。
蓓蓓开玩笑问是不是遇到了传说中的真爱?让小甘连自己坚守了那么多年的结婚底线都放弃了,连赞爱情的力量真伟大。
“可能更像是想找个伴儿过日子吧,一个人在北京待太久了,有个人能和你一起分担生活,其实也挺好的。”正说着,宝宝突然醒了开始哭闹,小甘条件反射似的箭步走进卧室,一把抱起孩子后,打开了手机扬声器。
“孩子醒了是吗?”
“嗯,今天醒的早了点,可能是饿了。”
“那行,你忙吧,回头我把餐厅地址发给你,咱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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